第03版:郑风 PDF版阅读

当时间穿过生命

衣水作品《甩出去的钓钩》,越往后看越惊艳。这篇作品是有关“我姥爷”的故事,故事的叙述视角并不罕见,但作者将时间重置了一下,这个故事立刻由纪念意义变为严酷的现实意义。

二十一世纪初,“我姥爷”是一个刚刚毕业的大学生,没有工作,穷屌丝一枚,因给电视台做线人结识了颇为成功的摄影记者欧阳玉茜。青春浓烈的荷尔蒙以及那毫无浸染的单纯,让他开始疯狂追求欧阳玉茜,但被无情地拒绝,从此欧阳玉茜成为姥爷最恨的人。

姥爷一生中为我找了三个姥姥,结婚证上是一个姥姥,二舅的母亲是一个姥姥,还有一个是我的姥姥。后面的两个姥姥享受着姥爷的金钱,却游离在姥爷的婚姻之外。几十年之后,行将就木的姥爷忽然握着欧阳玉茜的手宣布要跟她结婚。而他的这一宣布,对整个家族是一个震动,这个震动,随着三天后欧阳玉茜的去世而逐渐平稳,日子还是那样过着,家产再没有外来的威胁,只是“我姥爷”已不能行走,不能握箸。

这篇作品的最大特色是作者对时间的设置。2003年,姥爷毕业,2006年,欧阳玉茜拒绝姥爷。此后50年,我青春的身体里充满了对毫无血缘关系的二舅的钦慕,但姥爷却行将就木,他和欧阳玉茜再次相遇,也不过是生命里最后一丝华丽。又过了20年,也即2076年,我为继承家产放弃坚守而改姓,也顺便将青春时期对二舅的钦慕埋葬,二舅也行将就木,时时陷入老年的回味。

心理学上讲,所谓的爱情,不过是我们对另一个自己的热爱,也许是存在的自己,也许是不存在的自己。晚年的姥爷欲与晚年的欧阳玉茜牵手,不过是他要对自己青春的再次掌握,但时间不会再给他机会了,甩出去的钓钩已经钩钓不出当年的时光,他必须腾出空间来让给后来人,而后来人又在重复着他的轨迹。

三维世界内,我们的生命历程就是时间和空间两个坐标轴上的连续切片,青春已然在那里,它是真实存在的,但由不得我们回头去把它拾起,我们只能被时间推着,不停地往前赶去,直到进入无尽的黑洞。

作者的笔像拨弄算盘珠子的手指,一粒粒地,将70年的时间拨动,不是往左70年,而是往右70年。70年后,每个人都要审视自己目前的激情与无助,彷徨与奋斗。将时间轴拉长,再回头看正在追逐财富与成功的我们,便会发现,在追逐的过程中,我们丢掉了最重要的东西——灵魂。

当时间穿过我们的生命,势必要有血淋淋的东西迸溅出来。

? 尹 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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