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勇军

青春岁月往往与诗歌联系在一起。李佩甫的文学创作也是始于诗歌。据《李佩甫年谱》（郑州大学出版社，2024年9月版）所收《创作年表》的“1975年”条：《战洪图》（长诗），未刊。

而他真正意义的处女作则是发表在《河南文艺》1978年第1期上的短篇小说《青年建设者》。这一年，他在该刊发表了三篇作品，另外两篇分别是：短篇小说《在大干的年月里》（第5期）、短篇小说《谢谢老师们》（第10期）；这似乎也预示着他将以小说家的身份走向文坛。

对于作家的早期创作，当代文学的研究者们往往关注不够。比如：女作家张抗抗出版于1975年9月的长篇小说《分界线》，再如陕西作家路遥、贾平凹“文革”期间发表在《山花》《陕西文艺》上的作品等；而作家们也似乎大多讳谈“少作”。事实上，我们无法将一个作家的创作截然割裂开来，余秋雨《文化苦旅》中所展现的才情，应该说早在上世纪70年代就已初露端倪。

对于李佩甫的早期创作，评论家杜田材认为他“走了三步”：从处女作《青年建设者》到初露名声的《二怪的画》（1981年）是第一步，这是他的试练期；《二怪的画》是个“一体两面的路标石”，既标志着他试练期的相对结束，又标志了他创作期的明确到来。由此发轫，他开始了强化与丰富自己的新阶段。《红蚂蚱 绿蚂蚱》似可看作这一阶段的“汇报表演”，它对作家本人是一次很有成效的升华。《李氏家族的第十七代玄孙》开始了第三步的进军，它显示了李佩甫对自己创作的大幅度调整，其基本意向则是改变自己、拓展自己。

上述“三步”之说，正好涵盖了李佩甫小说创作的“第一个十年”。

《青年建设者》《在大干的年月里》两篇，从题目便可知是“主旋律”和“工业题材”，有着鲜明的时代特征和历史印记。《谢谢老师们》的主人公也是一个35岁的工厂技术员，他叫严毳，是一位被人羡慕的成功者：“秘字03号”获得试制成功，他被提升为工程师，令人神往的全国科学大会正向他招手。这天，正上小学一年级的儿子让他在成绩单上签字，他却陷入了沉思……小说以倒叙的方式，写了严毳读小学一年级时那位像母亲一样的班主任马玉老师、小学三年级的算术老师陈育才、教初三体育的张老师……没有他们的栽培，就没有自己的今天，成功的果实固然诱人，但是“那些培过土剪过枝的人是不应当被遗忘的”。

1979年1月，《奔流》杂志复刊，宣告《河南文艺》已完成历史使命（自1974年1月至1978年12月共出版三十六期）。接下来的几年，李佩甫发表的作品并不多。但杜田材特别关注到了《小小吉兆村》（《奔流》1985年第10期）。相较于此前作品的相对单一，这篇作品无论是题材还是小说表现手法、内在思想意蕴都变得更加丰厚。小说以村里一位叫山根的运输专业户遭遇横祸（新买的大“江淮”车下坡拐弯时不幸栽入七丈深的南北塘）展开叙述，真实再现了村里人物的远近亲疏与恩恩怨怨，这是长期以来人情的累积，同时也是改革开放之后世道人心的微妙变化和“生产关系”与人际关系的再调整。我们注意到，小说里的主要人物在后来的《李氏家族的第十七代玄孙》基本都能找到影子。

几乎与《小小吉兆村》同时，李佩甫发表在《广州文艺》1995年第10期的《车上没有座位》也颇值得一提，它不但标志着作家李佩甫第一次“走出河南”，而且这篇作品还获得了该刊的小说一等奖。

评论家何弘认为，真正显示出李佩甫文学创作上的才华，是从《红蚂蚱 绿蚂蚱》开始的（《坚忍的探索者和深刻的思想者》）。这篇作品发表在《莽原》1986年第1期。小说以儿童的视角写了“姥姥的村庄”里的人和事, 对豫中平原人性、人情、民风民俗进行了充分的展现，呈现出浓郁的中原特征。李佩甫称，这篇作品最早的名字叫《我童年的小木碗》，后来在创作完成时，经一位文友的指点才改名为《红蚂蚱 绿蚂蚱》，“应该说是我回忆写作的开始”。这篇作品倾注了作者满腔的深情和温暖的回忆，找到写作领地的李佩甫很兴奋, 在小说开头引用了泰戈尔的一句话来表达自己的欣喜之情：“旅客在每一个生人门口敲叩，才能敲到自己的家门；人要在外边到处漂流，最后才能走到最深的内殿。”

十年一剑。《李氏家族的第十七代玄孙》无疑为李佩甫的“第一个十年”画上了一个大大的感叹号，同时又为下一个“十年”画了一个新的冒号。

《李氏家族的第十七代玄孙》发表在天津大型文学刊物《小说家》1986年第5期上。它的影响力远不止于被《中篇小说选刊》等刊物转载、被文学界普遍看好，而在于作者随后又“更上层楼”：在《小说家》1987年第6期发表了《李氏家族的第十七代玄孙（续篇）》。在此期间作者将两篇作品“合璧”出版了单行本，只是书名改为《李氏家族第十七代玄孙》（百花文艺出版社，1987年11月版）。这部长篇从历史层面书写了李氏家族的缘起和家族发展中的辉煌以及劫难，又从现实层面书写了李氏家族后人在改革开放中的不同选择和挣扎拼搏，巨大的时空反差营造了强烈的艺术效果。这也是以后李佩甫小说双线结构的源头。

十多年后,这部作品经过作家的再次修改（主要是补入了中篇小说《败节草》的内容），更名为《李氏家族》，使之成为一个新的文本，它不但一版再版，还被改编为十四集同名电视连续剧。

李佩甫的第一部小说集出版于1996年12月，即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的“中国当代作家选集丛书”《李佩甫》。该丛书规格较高，影响较大。其体例为：每位作家一集，每集大约25万字，并附有作家照片、手迹和主要作品目录，与该社同香港三联书店合编的“中国现代作家选集丛书”相衔接，构成一个完整的系列丛书。“读者从每一集里，可以看出某一作家的基本创作面貌及创作实绩；各集合在一起，大体可以总览我国当代文学创作（长篇小说除外）的基本面貌和主要成就。”但该集所收李佩甫作品集中在1986年至1993年之间：始于《红蚂蚱 绿蚂蚱》，止于《乡村蒙太奇》。1985年（含该年）之前的早期作品基本未予收录。

倒是后来的《李佩甫小说自选集》（河南文艺出版社，1999年2月版）收入了《我们锻工班》（1982）、《十辈陈轶事》（1982）、《小城书柬》（1983）等“旧作”。

据《李佩甫年谱》“2015年”条：8月16日，第九届茅盾文学奖获奖名单公布。李佩甫的《生命册》获奖。此时距他发表第一篇小说已将近40年。

此前，获得茅盾文学奖的豫籍作家已有七位：魏巍、姚雪垠、李準、柳建伟、宗璞、周大新、刘震云。作为获得该奖项的第一位河南本土作家，李佩甫当之无愧地成为中原文坛的文学“地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