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肖日东
陪伴儿子两年的台灯,经常因接触不良而“罢工”。这盏台灯当初是妻子花了四五百块钱从网上买来的,说是护眼光谱,适合长时间写作业用。可经常接触不良,让儿子很苦恼。妻子也在一旁叹气:“不行就买个新的,省得费劲。”儿子又有点不愿意,不仅仅是台灯比较贵,扔掉有点可惜,而且这盏台灯陪着他写了无数张试卷,灯杆上蹭出的痕迹,都是成长的印记,哪能说扔就扔呢。
为了让儿子学习不分神,我决定把这恼人的台灯修好。
周末,我骑着电瓶车直奔记忆中的家电维修店。到了店门口,老板看了一眼我手上拎着的台灯,连忙摆摆手:“我们不修小家电。”碰了一鼻子灰的我,又找到了第二家维修店。得知我的来意后,老板也是摇了摇头,“我修不了这个”。
接连跑了三四家,有的推辞说小家电不好找配件,有的说太费时间,全是“修不了”的答复。望着车水马龙的街头,我有点泄气,可心里又有些堵得慌,要修好这小小的台灯,怎么就那么难呢?
记得以前,菜场门口的马路边有好几个固定的家电维修小摊。家里的电风扇坏了,就送到维修师傅那里。师傅们戴着老花镜,腿上盖着一块厚厚的皮布,手里的螺丝刀三两下拆开电风扇,一支烟的工夫就修好了。收音机没声音了,老师傅换个新线圈,悦耳的音乐又能响起来。各家各户都一样,小东小西坏了,往街边的维修师傅那里一送,几块钱就能解决问题,几乎都能“起死回生”,而且经久耐用。
可如今,当年那些街边的小摊小铺如同被风吹走的蒲公英,仿佛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路边一家修空调门店里的师傅,看我抱着台灯转悠了半天,告诉我说:“小伙子,网市街的金盛百货四楼有个老师傅,或许能帮你。”
我按着师傅指的路,七拐八弯找到了金盛百货,直奔四楼。在楼梯扶手拐弯处,往里走不到10米,有一家挂着家电维修广告牌的小铺子。10平方米的小屋子里,墙上挂着几台待修的收音机,货架上摆满了各种旧零件,工作台上摆放着万用表和电烙铁,旧盒子里长短不一的小螺丝钉排放得很整齐。
一位戴着老花镜的老人坐在工作台前,正修着一台老式的双响录音机。听到动静,他抬起了头,也许是镜腿过长,老花镜随着他这一抬头,自然滑落到了鼻尖下面,我真担心它随时会掉下来。可他也不用手扶一下,而是透过鼻梁与眼镜的间隙望向我,不紧不慢地问道:“修啥呀?”我把台灯递过去,说明情况。老师傅接过台灯,也不说话,先把录音机放在了一边,从工作台上拿起电动螺丝刀,三下五除二拆开灯座,取出里面的电子元件,接通万用表,看到指针在左右摆动,他又挪了挪身子,举着那细小的零件看得出神。这个时候我才注意到,他那老花镜不知什么时候又从鼻尖稳稳地回到了鼻梁上。
没过两分钟,他那布满老茧的手指,捏着镊子夹起细小的导线,对着电路板比对了一会儿,又用电烙铁轻轻一点,导线稳稳地焊在了焊点上。“以后不要把电源线掰来掰去,电路板上的焊点都摇松了,所以经常接触不良,我帮你焊牢了。”老人一边说着,一边重新组装好台灯。插上电源,点下触摸开关,暖黄色的光线稳定地洒下来,我悬了两天的心也终于落了地。“师傅,多少钱?”老人摘下老花镜,往工作台上一放,还是不紧不慢地说道:“你给二十块就行。”
我愣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老师傅这才笑了起来:“我又没给你换零件,就是收个手续费,二十块钱够了。”顿了顿,他又开玩笑似的说道:“回去跟你老婆报账,就说修了六十块,你还能落四十块零花钱,多好。”哈哈哈,我俩都笑了起来。
我拎着修好的台灯走出百货大楼,看着川流不息的人群,突然有些感慨。随着人们的生活越来越好,一些小家电,坏了就换新的已经成了很多人的惯性思维。谁还愿意花时间、费精力去找人修呢?可那些承载着生活痕迹的旧物件,那些藏在街巷里的老手艺,就这样在快节奏的生活里,慢慢被遗忘了。
就像这位修台灯的老师傅,他守着小小的店铺,修着“不起眼”的小家电,或许赚不了多少钱,却坚守着一种生活态度——珍惜每一件物品,让它们尽可能发挥价值。而我们,在追逐新鲜事物的同时,似乎也丢掉了这份“修一修”的耐心与温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