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徐慧根
大雁南飞,翅膀与凉风同行,一起用真实的方式向季节告别,方向指着很远的地方去。
那里的阳光有好多故事,等大雁回家时,一定会行囊满满。
现在,这里已显得有些接近萧然。
渐渐褪色的阳光被挽留在头顶,像我们的愿望和眷恋。
万千树木删繁就简,把枝繁叶茂的情景变成往事,抑或变成咀嚼不尽的回味。
毋庸讳言,我们感到了一份失落,尽管这感受的度数不高,不是主题,往大处说,充其量仅仅是日子某一些阶段的旁白。
看着落叶从季节的上游向下游飘荡,晃晃悠悠,无牵无挂,也可称得上是天地间的一种美观——
难免会有萧瑟之类的形容词闯入内心,但我们不怕,我们的心境就是生命的颜料,能在必要的时候进行涂色。
藤枯了,还有岩石不枯。
叶凋了,还有菊花盛开。
时间里的云朵照样翩翩飞,变幻出天鹅舞的优雅、华尔兹的抒情。
引领着排成队列的新打算,我们继续昂首阔步前进,继续弹唱提振精神的乐曲,甚至让旋律比先前更加在热烈里找到沉稳,让灵魂比先前更加充实、更加丰盈、更加饱满。
拒绝消沉。季节既能以霜为烙印,也能让霜吟哦出新的朝阳。
我们以高亢的音调,喊出了同样的想法。
江天万里寥廓,极目远眺,尽是舒展。
霜的到来,恰好是天地间色彩最适宜的调和剂。
熟透的柿子,在枝头烁亮着红灯笼;沁甜的山楂,在低处闪耀着红玛瑙;晕染的枫叶,在人间旋舞着红裙裾……
这是深秋吗?这是暮秋吗?
眼前的景象如此真切,如此实在,拉直了我们抛出的问号。
鲜艳依旧,热烈依旧,盎然依旧。
有了这些。可以推翻欧阳修的《秋声赋》,抑或《诗经》里的某些篇章,乃至所有古书中的灰暗萧杀描述。
抬起头来,仰望天空,朵朵白云在湛蓝的背景中继续谱曲吟唱。
侧立耳朵,仔细谛听,声声雁鸣在安宁的琴弦上弹奏着丰腴姿彩。
醉了大地的心旌,醉了一片片跳荡的神魂……
放眼远处,看见阳光坐于巍峨的峰峦之巅,炽燃着金灿灿的火苗;收拢目光,又看见近处的河流沉浸于皎洁的月辉,漫卷着细腻的浪花。
诚然,风在提速,在耗费力量,却并未因此表现出疲惫;草木在告别繁茂,在压低葳蕤,却并未因此显示出憔悴。
生机在心,活力在魂,有菊花的笑脸为证。
我们只是感觉到了凉意。寒冬还未到来,果实仍然透香。
最好趁着月光圆满,我们在月色下举起酒杯……
白昼变短了,天气转凉了,我们要努力把太阳拉近,就放在身旁,不停地散发亮光和温暖。
该总结的经验,必须总结;该吸取的教训,必须吸取:如此,遵循规律,人人都成为智者。
这也是对生命环节最好的注释。
不是不加选择地接受,也不是丧失原则地顺从,我们都有各自的坚守,都有各自的桀骜与倔强。
霜落头顶,恰如覆盖了一层语境,应当欣幸,怎么能懊恼呢?
听,季节的歌喉仿佛愈发雄浑了。
看,山川的笑容仿佛愈发厚重了。
天地之间,一切事物的界限未被混淆,绿是绿,黄是黄,红是红,紫是紫,辨认得清清楚楚。
这叫分明,为词典里的语汇做出了最精确的注解,为教科书中的语法造出了最恰切的例句。
河流继续奔走,山峰继续耸立,树林继续召唤,而一幅幅国画继续栩栩如生。
这个时候,我们都相信了秋的实力,比起相信春和夏,程度要深刻许多。
做梦,是适合的。在梦中,我们铺开新的境界。
我想,那些霜和我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