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宏治
20世纪70年代初,父亲购置了一台海鸥牌120照相机和整套洗印设备,为乡亲们拍摄照片的同时,也给家里人带来了无穷的乐趣。
那时候只有黑白胶卷,一卷只能拍12张,拍不好就会作废。安装胶卷一定要在黑暗处进行,白天就用被子或衣服捂住胶卷,手摸着凭感觉安装。冲印照片也要在暗室里进行,只有微弱的红色灯光,白天一般不洗相,怕有人突然开门或者门窗捂得不严实透进光线。晚上,在一间屋门紧闭的小屋内,父亲把买来的显影粉和定影粉分别加水调成显影液和定影液,然后把胶卷中的胶片取出放入显影液,在规定时间内取出,再放入定影液一段时间,取出来晾干,胶片的处理就完成了,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底版。对于重影或者取景失败的画面直接报废,选择完好的进行洗相。
洗相是在一个方盒子形状的曝光机上进行,先把胶片和相纸叠好压在曝光机上方透明的玻璃上,再通过开关控制箱内的光线,对胶片上面的相纸进行感光,最后对相纸进行显影、定影。这些动作都是有技巧的,曝光轻了重了、显影时间长了短了,都会造成照片报废。
每次到暗室看父亲洗相片,都感觉那是很神圣的时刻,对父亲充满了崇敬,看着相纸上梦幻般的影像出现,让我感到无比的神奇和快乐。
后来,父亲教一个堂哥学会了全套照相、洗相技术,堂哥购置了设备,并逐步到附近村庄为人家照相,曾一度成为那个时期的谋生手段。堂哥还掌握了扩大照片的技术,他已经超过了父亲,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那时候我才十六七岁,也跟着学会了照相,大人照相时,偶尔也会让我照几张。其中一次的照相经历让我终生难忘。
那是一年暑假,离我家十里之外的一个山村,有一户人家想照一张全家福,家里的老人没法出远门,男主人骑着自行车到我们村,想请人上山去给他们照相,碰巧父亲不在家,堂哥有重要的事情没法走开。我从来没出去给人家照过相,心怯不敢去,那家人很诚恳,好像只有那一天他家人齐,无论如何让上去试试。
堂哥把相机胶卷装好,我背着那台120相机,坐在来人的自行车后座上,沿着山路到了他们家,一家20多口人高高兴兴排好阵势等我照相。我按下一次快门,再扭动旋钮卷过一张底片,只听到相机里“刺啦”一声,再扭旋钮就成空的了。我知道出问题了,过去的老相机安装胶卷,是先把胶卷露出的胶片拉出来一段,再把胶片卷紧到另一端空卷旋转轴上,开始安装时必须装牢。在家时堂哥亲自装的胶卷应该没问题,估计是坐在自行车上沿着山路一路颠簸,胶卷早已松动了,拍摄完一张,扭动时脱掉了,胶片又自动收进了原胶卷里。孤立无援,立马惊出一身冷汗。我进到他家屋里,把相机捂在被子里,摸索着打开相机后盖,重新把胶片拉出来固定好。安装完毕继续进行,也记不清拍了几张,那家人倒是显得欢欢喜喜。堂哥后来说,只有一张管用,放大后的相片那家人很是满意。我现在回忆起来,仍然感到庆幸,如果一张没成,那将是何等的尴尬。
在120相机之后,出现了135相机,使用更方便,胶卷更小,一卷拍摄的容量也变成了36张,不用人工调整焦距和曝光时间,人们习惯称其为“傻瓜相机”。出去旅游时借一台这样的相机随时拍照,感觉相当有品位。
十几年前,兴起了数码相机,我花3000多元买了一台索尼相机,1000万像素,高兴得不得了,体积小,用起来更方便,也省去了买胶卷的钱,更重要的是不怕照坏,不行就重新来。感觉有了数码相机,照相技术确实进入了新时代。
科技发展太快,才几年时间,手机的照相技术就赶了上来,手机的像素从几百万很快就到了几千万,3000多元的相机,扔了可惜,旅游带上拍照还没有手机的像素高,只好搁置起来。
前几年,单反相机流行,专业摄影人士都不惜重金购买照相设备,自己内心深处那一点点摄影爱好又开始萌动,我花1万多元买了一台单反,加入了单位的摄影爱好者群。刚开始,拍夜景、拍车流、拍流水,跟着摄友去外地拍荷花,确实感受到了手机无法达到的功能。后来听说要想拍好昆虫、鲜花要买短镜头,拍飞鸟、拍雪山要买长镜头,还需要配置很多,还要花费很多时间一步步入门、一步步提高境界,摄影无疑是个烧钱的爱好。
如今,父亲已经80多岁了,一直用着老年手机,还会用手写体与他90多岁的表哥短信联系,很多老人都羡慕他还能赶上时代。弟弟给他买了一部智能手机教他照相,他试了试说太难了,面对复杂的操作,他根本不知道怎么弄,面对现在的高科技,父亲这个曾经的摄影爱好者,好像突然变成了“科盲”。
一本本精美的相册,留下了深深的美好回忆。如今每个人的手机或电脑上都存着无数的数字相片,已很少有人去一张张冲洗出来。但无论时代怎么变迁,手机里面的相片怎么美轮美奂,总觉得没有纸质相片看起来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