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版:郑风 PDF版阅读

乾隆皇帝与雅宜山人

? 韩湘人

王宠1494年十一月初八出生,时为明孝宗弘治七年甲寅,病逝于1533年四月三十即明世宗嘉靖十二年癸巳,享年40岁,今年恰是王宠诞辰530周年。王宠虽享寿不永,但他的才华享誉当世,流播后人,为艺苑所景仰。

王宠字履吉号雅宜山人,江苏苏州吴县人,明中期著名的诗文书画全才艺术家,与祝允明、文徵明齐名,被称为“吴中三家”。祝允明年长王宠34岁,文徵明、唐伯虎都年长王宠24岁,唐伯虎和王宠还是儿女亲家,他们独对王宠推重有加甚至畏服。王宠眼界甚高,心不降晋唐,楷学钟繇、“二王”、智永、虞世南,行学《圣教序》,草学王羲之、王献之、孙过庭,博采约取融会贯通,其书温婉细腻、严谨敦厚又富有变化,文、诗、书、画合璧,共同铸就艺术的辉煌。

王宠17岁参加科举考试,之后连考八次不第,在启蒙业师蔡羽宅旁构筑茅屋即石湖草堂于治平寺,艰难度日20年。蔡羽《石湖草堂记》云:“明年改元嘉靖壬午(1522年,王宠29岁),王子履吉来主斯社,爰自四月缩板,尽六月,九旬而三庑落成。左带平湖,右绕群峦,负以茶蘑,拱以楞伽,前却修竹,后拥清泉,映以嘉木,络以薜萝,翛然群翠之表。于是文先生徵仲题曰‘石湖草堂’。王子辈(王守、王宠兄弟)以记属羽。”王宠常年劳作、憩息、修业、徜徉于石湖草堂、治平教寺、越来溪、姑苏台、紫薇村、茶蘑屿、行春桥、太湖等嘉山秀水间,经年累月与文坛名流相切劘,艺事日益盛,声名日益隆,聿发鹊起,超轶群伦,一发不可收。

大清乾隆帝对王宠书、诗的高度赞誉和再三叠韵和诗,可见王宠才气之高、影响之巨、世人对王宠艺术推崇抬重之一斑。

《千字文》王宠曾用楷、行、草不同书体于不同时期、不同地点间次书写,版本多种,藏地遍及海内外。此帧草书《千字文》长卷(藏台北故宫博物院)丁亥嘉平月廿又一日书于石湖草堂,时年王宠34岁,正是风华正茂、踌躇满志、精气神最旺盛之时。此帧结体豪迈健朗,笔法精准,线条爽利,疏密得宜,层台缓步,皎然尘外,奄有大令王献之行草风度。时人誉为明朝的《十七帖》,与王羲之草书《十七帖》相并列,可见世人对其赞誉定位极高。

乾隆于卷尾跋云:“明王宠行楷全法右军,此卷尤极熟之候。晴窗载展,犹睹瓣香。予向爱临阁帖,愧未津逮也。乾隆己巳(1749年)御识。”卷尾还有明万历甲戌(1574年)新安詹景凤、万历丁丑(1577年)黎民表惟敬甫等跋,都对王宠赞美有加。乾隆帝评其书体“全法右军”,赞其“尤极熟之候”,夸其“犹睹瓣香”,惭其“愧未津逮也”。赞美程度和评价比前两位要高很多,乾隆皇帝贵为天子,王宠乃一儒生草根穷困窘迫,得皇帝天下无两如此称赞谁可与匹?

乾隆帝既是诗人,又是书法家和鉴赏家,所巡游临幸之处必吟诗、挥翰、刻石方罢。其诗有佳观,书亦有佳构,但诗大多不甚好,多为轻浮小打油,书功夫不甚深,多为油滑老干体。但独对王宠拜服如此。

石湖,位于苏州古城西南,“吴郡山水近治可游者,惟石湖为最。”王宠常以咏石湖为能事。曾作《石湖八绝句》长诗,多用楷书、草书不同书体间次书写。

小楷《石湖八绝句录呈子传尊兄郢政》(美国波士顿美术馆藏)以楷书为主,间有行、草体,间架、部首多有错位移位,虚实穿插,活泼跳荡,简约空灵,不可名状。

草书《石湖八绝诗卷》行云流水的笔法、跌宕起伏的节奏和深邃的情感表达,牵动着观者的心弦,一改惯常的层台缓步优哉游哉的书写,线条稳健急促、节奏跌宕起伏、情感真挚热烈、自信坚定有力,楷书、草书卷卷都是绝佳精品。

乾隆帝即喜其书,更复爱其诗。

乾隆六下江南六去苏州,六游石湖观览吟诗,吟诗多必和王宠诗。

乾隆三十年岁在乙酉(1765年),第四次巡游临幸苏州,题石湖诗《石湖八绝句和王宠题周臣画箑头韵》,将王宠的《石湖八绝句》八首诗一气呵成酬和完整。其中和诗第八首绝句为:“不少丹青鸟与花,拣金蓦遇此披沙。东郊烟景雅宜句,一例东京说梦华。”

乾隆四十五年岁在庚子(1780年),第五次巡游临幸苏州,题石湖诗《石湖八绝句再叠王宠题周臣画箑头韵》,第二次将王宠的《石湖八绝句》八首诗一气呵成酬和完整。兹录其中和诗第四首绝句:“雅宜七字似天成,题笔风声动摇轻。即境即诗相印证,不差些子是神情。”

乾隆帝偏爱王宠意犹未尽,心有萌动,不几日又和诗《石湖八绝句三叠王宠题周臣画箑头韵》,第三次又将王宠的《石湖八绝句》一气呵成酬和完整。兹录其和诗第八首绝句:“雅宜八首咏烟花,书法那论泥和沙。窄韵促成以拙速,偶来借用纪年华。”(以上乾隆三次和诗均见《乾隆苏州府志——石湖志》)

乾隆因喜爱王宠诗,饶有兴致地浏览观赏石湖、治平寺、楞伽寺等王宠诗文碑刻,连续三次青睐王宠《石湖八绝诗》,不仅煞费苦心涵咏酬和,又都认真、严谨、完整地和满八首,韵脚合律,意蕴相融,每次又还指名道姓呼其字号“雅宜”和在诗中。可见皇帝巡游在外,对王宠发自内心一见钟情的喜爱,充分表现出不仅对王宠书法不吝褒扬溢美,还对王宠《石湖八绝诗》连和连叠三次,钟爱喜悦,尽在诗中。

王宠经济、家庭、身体条件太差,如若不然……王宠生不逢时,如若不然……若是生在乾隆盛世,乾隆岂能容忍王宠落榜。历史虽然没有如果、没有假设,王宠有知,也定会万分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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