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马国兴
法国作家阿纳托尔·法朗士说：“书是什么？主要的只是一连串小的印成的记号而已，它是要读者自己添补形成色彩和情感，才好使那些记号相应地活跃起来，一本书是呆板乏味，或是生机盎然，情感是否热如火冷如冰，还要靠读者自己的体验。或者换句话说，书中的每一个字都是魔灵的手指，它只拨动我们脑纤维的琴弦和灵魂的音板，而激发出来的声音却与我们心灵相关。”
阅读绿茶，始于他的《如果没有书店》。2021年春天，他携此书来到郑州松社书店，与读者分享“打开书店的N种方式”。我前往聆听购得此书，并于其后会同郑州书店人与他交流。此后，或选购或受赠，依次读过他的《所幸藏书房》《读书与藏书》及《在书中小站片刻》二集与三集，延伸出诸多书缘。
且以《在书中小站片刻》三集各辑为引子，细细道来。
“书砦”一辑，钩玄提要，源于书又不止于书，是绿茶“阅读的闭环”理念“阅读——思考——分享——写作”的实践成果。其中《四十年来中国书业回望》一文，聚焦《范用：为书籍的一生》《美术给予我的》《一个人的书籍设计史》《私享录：四十年来书业》，可谓其“谱系化阅读”主张的具体表现。由于我与他同龄，均于1996年加盟人文社科书店，四书中提及的许多书皆曾经手销售或阅读收藏，所以此文读来未免心神激荡，乃至有今昔之叹。
传统出版业的立身之本，是纸质图书与实体书店。实体书店自开架销售以后，一直承担着图书馆的一些功能，如今，它更是成为网络书店的免费展厅。不过，实体书店最大的优势，在于拥有物理空间，是工作与家庭生活之外休闲与交际的场所。在这里，有纸质图书的质感，有先看后买的便捷。实体书店应当发挥自身的优势，利用新兴的技术手段，密切联系读者，丰富销售渠道，来应对变幻莫测的市场。
“书房”一辑，图文辉映，借书房管窥名家的精神史，梳理自己的成长史。那年绿茶来郑州，就曾踏访书人曹亚瑟的书房现场作画，次年将之编入《所幸藏书房》一书。2023年8月，应《江南》杂志之邀，他主持关于书房的话题讨论，发来6个问题，约我参与。此专题《你的书房还好吗》，汇集20位观察者的答问，发表于此刊2024年第2期“非常观察”栏目。
书房是精神成长的养育之地，也是心灵世界的外化体现。从小时候直到现在，书与书架是我卧室的一部分——换句话说，我至今仍没有单独的书房，更没有附属的书斋名之类。至于书房的归宿，关键在书而非房。人到中年，自然想过那些书的命运。虽然儿子在我与妻子影响下，也喜欢读书，但未必全部感兴趣，最好的解决方案，是在有生之年为它们找到适合的去处。
“书榜”一辑，结绳记事，扩展书话的内涵与外延。绿茶从2006年起，担任各种年度十大好书评委，又从2021年开始，发起绿茶书情好书榜年度十大好书评选，倾向于独立与个性。我与父亲的《我在郑州挺好的：父子家书1992—2001》面世后，他先是将其纳入绿茶书情好书榜2023年5月绿茶选书30本，随后在视频号重点推荐，2024年1月又评为绿茶书情好书榜2023年度十大好书之一，让我备受鼓舞与感动。
“你召唤我成为儿子/我追随你成为父亲”，诚如北岛《给父亲》一诗所言，我与绿茶虽有颇多社会标签，但首要的或许是一位父亲。《我在郑州挺好的》打动他的，除了书店生涯与个人蜕变的共情，也许还有由此引发的如何教子的思考。从三集所附小茶包的《小书房“旅行”记》一文可知，他不负父亲这个角色。多年父子成朋友，我们与孩子都是自立的生命个体，更像是有缘相识，要相携共走一段人生路的旅伴。
“书友”一辑，有情有义，描摹书里书外的众生相。我与这些人物或有交游，因此备感亲切。如韦力先生，在浙江诸暨举办的第十五届全国民间读书年会上，我听过他的讲座。我争办第十六届年会之事，也被他留意，作文记之，参见《会海鸿泥录》一书。数年后，我还应上海文艺出版社编辑肖海鸥之约，校读了他的《觅画记》四卷。更为亲近的，是《读库》创始人、业内人称老六的张立宪。
20年来，《读库》发掘数以百计的作者，刊载数以千计的作品，记录亘古不变的人心，呈现流动不居的时代，为中文非虚构写作不断拓展疆域。其间，我从读者到作者再到审校，由表及里，由浅入深。《读库》之于我，远非一本连续性出版物那么简单。不仅里面的文章，老六也用行动为我提供很多正面的情景模式，以及隐形的基础数据，文字的干净与准确倒在其次，做事的态度与方法尤为重要。
老六曾说，最后你发现，所谓的你，那不是你，而是周围这一堆朋友……你周围的朋友，你读过的书，看过的电影，甚至你讨厌的人，他们构成了这一个你。
此言不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