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龙建雄
久与白云山为邻，甚是喜欢看那白云与白云山共生的画面，绵绵山峦，青色如黛，山与云相遇，时刻演绎出一场场视觉盛宴，时而有薄纱缠峰，时而如惊涛拍岸，有时又山是山、云是云，泾渭分明，彼此留白。
白云山，有了云影，显得空灵；白云借助山势，更显飘逸。所以，我天真地以为，白云是天空的闲笔，也是白云山最好的“作品”。
午后我倚在阳台栏杆处，无所事事地默数眼前的云朵，由东向西的一线天里共有18朵。立在白云山顶的那片云很有型，它比旁边的几朵要壮实许多，边界分明，仿佛有人用剪刀修饰过，如同擎天柱一样，给人十足的压迫感。
每每抬头看天，见那白云朵朵浮于天空，或大或小，或高或低，或聚拢或分散，或如棉花或如轻纱……它们有多大，多重，有人用尺子量过，有人实打实称过吗？生出这古怪的念头来，我站在阳台上都笑出了声，好像这搞笑的念头很小时候就曾有过。
穿开裆裤的年代，湘南农村“双抢”后，我时常会和发小们躺在稻草堆上看云。那个时候，我们就争论着那些云有几亩田地大，是不是比“母亲河”湘江要宽，也争辩着那些云像什么，这朵像一匹马，那朵像一艘船，还有的像极了某一个熟悉的人，大家争先恐后表达自己的新发现，笑声里，一朵又一朵云飘去远远的地方。后来，我进了大城市，偶尔也抬头看看云，城里的云没有乡下的大，遮不住太阳，云里射出来的阳光十分耀眼，总感觉城里温度要比乡下要高一些。慢慢地，似乎忘记了曾经有过的好奇，云有多大、多重并不重要。我猜想，可能是眼界发生了变化。
在我回想的几分钟里，白云山顶那朵“擎天柱”慢慢地膨胀了起来，边界感愈发模糊。它缓缓地与左右两朵云交融，原先那厚实的部分渐渐拉长，向四周散开，化作不规则的棉絮状，很难确认具体像个什么物件。小时候，奶奶在晒谷场对我说，“那些天上的云，是神仙们晒的棉花。”孙悟空腾云驾雾，凭着对“82版”《西游记》万般热爱，我对奶奶说的话信以为真，每每仰头，便觉得云朵后面可能藏着某个仙人，他一定在勤快地翻腾自己的棉花。工作后第一次坐飞机，万米高空，太阳独白，俯瞰舷窗下的云海，它们似凝固的浩瀚白色大陆，阳光在云层上肆意流淌。我想，真有“神仙”晒棉花，估计也像我小时帮家里晒稻谷一样，哪儿凉快待哪儿去。
家乡父老们看云，知风雨，然后育秧插田收稻子；海边渔夫们看云，辨方向，然后撒网收纲捞大物；而我看云，带着工作职业惯性，总想测量、定义、归类、升华，却不知有些事物本就是不可测量。
那些飘在天上的朵朵白云，它的大小，它的重量，像我们人的某些情感、某些记忆，它们终究只存在于观云者的心中。人生在世，所见所闻，所思所悟，可能大抵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