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刘文方
秋窗凉风,吹醒子夜的梦。猛然坐起,窗外的风一阵阵吹进来,斑驳的月光朦朦胧胧地照进来,恍恍惚惚中,似乎闪现一片影影绰绰的丝瓜和眉豆藤蔓来。但我知道,这不是真的。自从母亲摔断腿躺床上几年后,我家再也没种过丝瓜和眉豆了。
丝瓜眉豆闹秋忙。每当秋季来临一直到初冬,它们都肆意地让自己的藤蔓爬满墙头,爬上电线,缠满大大小小的树,就连窗前也会绕上一圈子。在一片翠绿的枝叶间,黄得抢眼的丝瓜花,粉红色、白色、紫色的眉豆花,汇聚成一片花的海洋。绿色的枝叶中,丝瓜一个个、一排排,吊着、晃着;白色的眉豆角一层层、一嘟噜一嘟噜地遍布其中。眉豆角结得多的时候,绿叶也显得少了许多。金黄色的丝瓜花,粉红色、白色、紫色的梅豆花在秋风里飘来阵阵花香,引得蝶儿翻飞,蜜蜂乱舞。
清明前后,点瓜种豆。母亲总要在房前屋后的角角落落,点满了丝瓜和眉豆的种子。那时候,我总惊异丝瓜和眉豆的晚成。看着一齐种下的黄瓜、南瓜、西瓜、甜瓜、架子豆角等,一个个开花结果,端上桌子。唯独不见丝瓜和眉豆有动静,看着“同龄人”开花结果,似乎没有一点羡慕攀比的意思,他们只顾拼命生长着自己的枝叶藤蔓。从春到夏,丝瓜与眉豆的枝蔓一直默不作声地巧抢豪夺,侵占领土,挖空心思地渗透自己的势力,扩大自己的地盘,长得乌烟瘴气,几乎随处可以看到它们的枝蔓,远远望去像一个个大大小小碧绿的湖泊和池塘。单等秋风起,处暑过,白露来,秋分寒露到霜降,它们才持续开花结果,一发而不可收,结果结得汪洋恣肆、泛滥成灾。
每年秋季,我家就被一片绿色的丝瓜、眉豆“雾”环绕覆盖。有不少枝蔓缠缠绕绕试图要钻进窗子来,还好我及时用绳子把他们牵引到了窗户四周,让他们充当我绿色的窗帘。一直到下霜,它们还不断开花结果,似乎吵闹了一个秋天还不过瘾,还想与冬天掰掰手腕。
吃不完,根本吃不完。母亲摘一次丝瓜和眉豆角,总是装满大篮子。于是,喊来了左邻右舍前来分享。在吃不完的时候,母亲会把老丝瓜保留下来,让它们长老熟透风干当刷锅洗碗的工具,还可以当作偏方熬茶喝。至于眉豆角,用滚水焯熟后,晾晒风干,扣肉时当作底菜用。母亲总会把第一茬结出的丝瓜、梅豆留下一些成熟的当种子。尽管前后多年没换过种子,但这传统的丝瓜、眉豆种子种下后,仍旧长得精神抖擞,开花结果无数。
我家多年没种过丝瓜、眉豆了。一到秋季,我总要转悠着在小镇的小巷中寻找丝瓜和眉豆的身影,拍张照片,驻足观望,似乎从紧闭的大门内也会走出一个像母亲那样的老太太,笑眯眯地看着你。秋天一到,我还是总喜欢吃丝瓜菜,尤其是那种家庭种植的本地丝瓜。于是,几乎每天总要到街头小地摊上,买十几块钱的丝瓜炒菜吃。寻寻觅觅,小街上居然没有发现卖眉豆角的人,多年没有吃过了,挺想的。
白天打扫卫生时,在我家角落里发现有不少陈年的老丝瓜堆在那里,成包成包的眉豆角种子还放在那里,可是,喜欢点丝瓜、种眉豆,造一片绿,分享劳动果实的母亲却永远地走了。睡眼蒙眬中,我好像又见到母亲在绿色的丝瓜和眉豆藤下,开心地采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