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才生
以太行山地区的生活为题材进行创作的文学,通称为太行文学。长期以来,从事这方面写作的人很多,比如安阳作家布衣、艾敏、刘文凤、周艳丽等,他们虽然没有在山区生活过、工作过,但出于对生活的敏感,对社会的责任感,写出了许多该题材的优秀作品。不过,就整体而言,太行文学创作的重镇在林州。有代表性的作家,像唐兴顺、尚翠芳、傅敏、刘术香、李晓河、呼庆法、丁庆书、白青年、张国生、付仕正、于报生等等,已经形成一个阵容庞大的作家群。他们生于斯,长于斯,生命中天然地铭刻着太行山水的密码,字里行间散发着林州大地的气息。今天,我们读到的《时光涡》,就是一个典型。
散文应该怎么写,不同的作家会有不同的解答。数千年的中国散文史,可谓是一部“散文应该怎么写”的演变史。但无论如何变化,其本质不会变,那便是真,便是情。所谓真,就是要有真相,有现实感、历史感;所谓情,就是要有自我,有情感,有情怀。简言之,就是诗意和史意并存。这是散文美的核心。观古今中外的散文佳作,无不如此。细读《时光涡》,这一特征同样存在,归纳起来便是:写事物,有思想;写人物,有精神。
生活如溪流,奔腾不息。或为湖海,或为江河,或为波涛,或为泡沫。能于曲折回环中把握历史的走向,于微波细浪中聆听时代的脉动,这是一个作家对生活敏锐感受力的体现。比如《羞涩乡村》,写的是20世纪80年代农村的相亲风俗,年轻人对爱情的渴望、等待、欢乐和幸福,栩栩如生地定格于文字之中,成为那一代人最难忘的记忆。《十里相送人渐远》,写的是随着交通和网络的发展, “一日千里”,“万里同屏”,时空的变化使“十里路别十里情”的诗情画意一去不复返,作者的感慨,似乎是在向一个旧的时代告别。而《城的梧桐》和《河水呜咽》写的都是生态问题。前者写一条城街的兴衰,城区更加现代化,而鸟鸣声声的景观却不见了;后者写家乡河流的变化,旅游业富了许多人,但河水的质量却大不如前。环境的变化,透露出现代人类与自然之间的矛盾与困窘。还有像《问树》《雨事,河事》《白皮松的背景》等作品,在叙事状物之中,都隐含着作者对社会现象的深刻思考。
作者的笔触清俊而细腻,不仅善于写景状物,更擅长写人。常常能通过人物的言行,反映出其内在精神。比如《撵上部队》中的马老李,在长征途中,因掩护部队和战友而负伤,被俘后死而复生,凭着革命的信念,忍饥挨饿,连爬带走,终于在第9天找到了部队。他的事迹激励着无数的将士,包括他的团长顾贵山。《精神的出处》中谷文昌与群众一起治理风沙的事迹,虽然发生在福建东山县,却与“扁担精神”和“红旗渠精神”有着某种内在的联系。而《母亲那年少春衫》,写母亲年轻时修红旗渠的经历。她在工地上借穿衬衫的故事,写出了林州当年生活的贫困,也写出了一代修渠人艰苦奋斗的优良品质。可谓以小见大,言近旨远。类似的佳作还有很多,像《望向玉兰坡》《邻居老胡》《僻乡近戏》等,都是于细微处见精神的佳作,反映出作者对生活表象的强大洞察力。
生于太行,长于太行,作者既是林州发展的见证者,也是一位参与者。在这部作品中,他不跟风,不媚俗,不造作,而是脚踏实地地写他熟悉的老屋、老院、街巷、邻里、土地、河流、草树、庄稼,用他的所见所闻,来表现父老乡亲的时光岁月和人生情怀。如一位作家所说,“把感觉完美地铺开,就接近完成”。这样的作品,看似无技巧,实即大技巧。因为它是由内心深处流淌出来的,是活泼泼的,有灵魂的,独一个的。作者曾说:“石头窝里成长的人,内心里缺少花样,骨子里如铁石一般硬铮。”读《时光涡》,就有这种感觉。我们时刻能感受到一个真诚的“我”的存在,他经历着,领会着,观察着,思考着,看似所写皆凡人小事,实则处处给人以沉甸甸的“在场”感,真实,真挚,自然,酣畅,令人同情和共鸣。它们是有根的,扎根于广袤的土地;它们是有方向的,朝着太阳的方向生长;它们是有生命力的,与生活息息相关,与历史血脉相连。或许,这就是太行文学的风格,也是太行文学的本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