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版:郑风 PDF版阅读

有风从山梁拂过

♣ 马万里

初秋时节,是山里最美的时候,谷穗金黄饱满,沉甸甸地弯下腰向大地行注目礼。

果树高低错落,依山势而长。枣树上结满了沉甸甸的果实,地下落的全是熟透的红枣,捡一颗送到嘴里,脆脆的、甜甜的。核桃树上挂着少许被风吹干了的黑核桃,此时最多的果实当属野毛桃,没有人采摘,落了一地。

沿路往上走,路边的草窝里突然冒出了一根茎上横排着四五朵紫色的小花,一朵一朵的像铃铛,风一吹,她们摇曳的身姿便写满了欢喜,像一排紫色风铃。同行的闲云老师问了度娘,得知她们的名字叫石沙参,大堂哥告诉我们这种花只有在800米以上的大山上才能生长。花不仅长得好看,而且还可以食用,可以蒸菜吃、炒着吃,营养丰富。但看着那么清纯可人的花儿,任谁也不忍去触碰她,更不忍喂入肚腹里去。

路对面还有一种花开在了高处,一簇簇一丛丛的浅粉色小花,柔美而文静,她的名字叫胡枝子,那么柔和、干净、唯美的花儿开在了焦作市中站区的大家岭上,给这座大山增添了一分靓丽,像油画一样美。还有爬墙的丝瓜花,黄艳艳的,绕地的南瓜花直晃人的眼睛。

在这里我还看见了蜀黍(野高粱),它的秆是用来扎锅排用的,那扑穗可以扎扫案板用的骨朵,黑色籽粒可以当草料喂牲口。

在大家岭,我们看到最多的就是石头寨墙,这个村有一个奇特的景象,村里几乎都被寨墙包围,村北、村西、村南都有寨墙环绕。村西寨墙依山而建,寨墙约有100米长,高约1米到2米不等,下宽上窄,呈梯形状。村南寨墙因修路、盖房等原因大部分被毁。村北寨墙最为特殊,这道寨墙向北方延伸约100米长,直到东北一座山岭上,然后又扭头转向东北50米左右,再折向山下到一悬崖处为止,整道寨墙蜿蜿蜒蜒长200多米,最高处约2米,也是下宽上窄,呈梯形状,看上去颇为壮观,俨然一道石头“长城”。这些寨墙全是用石头垒的,能防野兽出没,能防土匪入侵,可以在上边架机关枪,保卫村民的安全。如今几百年过去了,风吹雨淋而寨墙牢固,岿然不动。

在这村里,现在只有两三户人家。家门口对着山的地方,都立有影壁墙。有异样的脚步声入村,小土狗“汪汪汪”地把主人从家里喊了出来,鸡鸣狗叫尤显山野之寂静。这户人家的老人今年70多岁了,和老伴住在村里,两个孩子全都搬到山下住了,我问他为啥不跟孩子们一起下山,他说底下没山上得劲,我问他在山里住幸福吗?他笑着说,还可以。家里有电视,有互联网,有手机,有粮食,有水就够了。他们现在依然是接雨水吃,由于地势奇特,山下的泉水接不上来。我问他怎么洗澡,他说,不洗澡,反正在山里头住也不脏。他告诉我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市里,见过最真的人,还是在村庄,安守于古老的村落,没有多少惊喜的遇见,不问世事,也不会生闲气,天天与几位旧邻相伴,知根知底,平淡真心,慢慢老去。他的老伴儿拿着棍子叫小狗别叫唤,她也是70多岁的老人了,两腮红红的,像是涂了一抹夕阳。

我又问老人家,你们这里的中药铺很有名,据说是清代康熙年间开的,那么是谁开的呢?他说是他姥爷开的。他告诉我们这个村只有一个姓,都姓赵,前些年,十里八村的人都来这里看病,一吃药就好了。这药铺也就声名远播了,连市里的人也会慕名而来。有生产队的时候,来药铺抓药的人很多。后来,因姥爷家传男不传女的老规矩,现在已没有人继承中药铺了,独留一个药铺立在那里护佑着一方山水。

山里的土地很是厚道,种的眉豆、南瓜、茄子、大葱长得都特别好,粮食作物有玉米、谷子、野高粱。在这里想种什么就种什么,地从不嫌累,也从不嫌烦。秋收过后他们还要下山去中站王封村磨粮食。此时已近中午,蔚蓝色的烟气与甜腻的米香弥漫在山里头,老人说这是他们家焖的大米饭,老人好客,让我们去他家里吃饭。

我们谢绝了,不忍闯入他们恬静的生活。我们来到大槐树下,在一方大磨盘上聚餐,一所院子的石头墙上挂着抗日战争时期太行四分区雷战队驻东院旧址。还有一户人家挂着抗日民兵会议室。据说这里有过许多抗日故事,出过许多战斗英雄。

在大家岭,山风习习,清凉无比,我们坐在老槐树下,享美食,喝美酒,唱红歌,品香茗。此时,飞鸟流云光影斑驳,此时天空瓦蓝、人间祥和,坐在这里的我们一个个都成了神仙。

在大家岭生活纵是清贫辛苦,但却简静平和。那种用劳动所换取的充实生活,令我心生向往。我爱这山野民间,我爱这不受世事束缚的豁达和明净。如此朴素的生活,一如这满山纯净的野花,不曾风华绝代,但却年年岁岁,花开永远。

有风从山梁拂过,这就是大家岭的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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