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新民
近日,集市上摆卖的深红晶亮的烘柿子,带着秋天独有的甜润和醇香,以及岁月的印记,勾出了我的馋虫和舌尖的那份蜜意,燃起我对家乡的眷念,以及对天真多彩少童时代的怀思。
记得幼年时,家乡村后满坡柿林,述说着岁月的静美。午后,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把斑驳的光影洒在林中,被翠玉般光洁的绿叶,调皮地掷来掷去,碎成无数颗亮晶晶的小星星,炫彩弥漫了柿林。
“山禽不语檐阴转,一树轻风落柿花。”,约五月中旬,淡黄方正的四角柿花,像小孩儿的嘴笑呵呵地开裂着,点缀着满坡亮绿的树影,闪烁着生命的绮丽。
也就从这时起,我们这些顽童与小蜜蜂争相黏上了柿林,和它朝夕相伴,共同演绎着生命的初萌。我们仔细捡拾,树下掉落的新鲜淡黄的柿花儿,然后用细线串起来,如金饰一样把它戴在脖子上、手腕上、耳朵上,个个珠光宝气、晔晔照人。
不一会儿,胆儿大的一些熊孩儿像猴子一样“蹭蹭蹭”就爬到树上,在上面捉迷藏、荡秋千、扮鬼脸,逗引得树下的女孩子们艳羡不已、跃跃欲试。一个瘦小、个儿大的女孩子竟也不甘示弱,她先倒退几步,而后发力向上一蹿,眼疾手快地抓住最下面的一根树枝,再来个鲤鱼翻身,就稳稳地挂在了树上。
我们最盼望的就是柿红季节了!
到了中秋,柿树枝头开始零星地悬挂了小红灯笼,在秋阳中娇羞含笑,丰饶勾魂,使我们馋涎欲滴。自然,这一圣果属于那些爬树麻溜的熊孩子们了。
不过,很快小红灯笼就开始蔓延枝头。大哥哥们高兴时,也会分一些给我们尝尝鲜。每当这时,我就会很感激地捧着圣果,仔细地欣赏她俏丽的容颜,虔诚地感受她温润的芳泽,甜甜地亲吻她红扑扑的脸颊,却舍不得吃,我得把她带回家与弟弟妹妹分享。
霜降后,金秋给柿果换上黄绿色的新装。它们润泽而丰满,幽香而甜涩,能懒着吃了。
所谓的懒柿子,就是对柿果做脱涩处理,使其肉质鲜嫩、口感甜脆、浸润心脾。我们这里的柿树有桂兰青、火罐、老闷顶、摘家红等多个品种。
“桂兰青”的脱涩时间最短,懒一晚上就能吃,因而农民们常把它的熟品拿集市上售卖,以补贴家用。
晚秋,柿树树冠开张。枝头,柿叶红、绿相间,如彩蝶一样在秋风中翩翩起舞,似要追云而去。
叶间,黄绿、橘黄、透红的柿果,争相拨开树叶的遮帘,眉开眼笑地向人们招手致意,似在讲述秋天的故事,以及柿柿(事事)如意的美好祝愿。
而此时,正是收获柿果的时节。深翻的黄土地刨虚平整,像棉垫子一样柔软,方便了柿果的采摘。父亲在树上抱着树身用力晃动,柿果“哗哗”坠落。我和弟弟妹妹笑着跑来跑去,分拣柿子,并小心翼翼地把完整无损的硬柿子装在车上,方便回家镟柿子。
镟柿子可是个技术活,它是对柿果深加工的一道重要工序。
院内,满车橘红色的柿子熠熠生辉,如金箔一样跳跃着,染红了农家小院。父亲把镟柿车牢牢地捆绑在一条长板凳中端。他坐在板凳后方,左腿翘起,耷拉在镟柿车上,左手从篮子里取出一个硬柿子,把柿子屁股用力插进镟车左边的三锥叉上,然后左手执镟柿刀把,把刀头放在柿子头部,右手握住镟车摇把快速摇动,左手握紧刀把,向内侧螺旋形旋转,“哧溜、哧溜——”只三四秒工夫,柿子皮被完整剥离,像一条飘带,完整地掉在镟车下面的筐子里。
奶奶把去皮的柿子倒在院里的秫秸箔子上,摊开晾晒。这道工序叫晒柿饼。其间,要经过半个多月多次的晒和捂。等柿子外表变成红褐色,且干燥不黏,手捏柔软而不出浆时,才能装进瓷坛子里,密封好。
一周后,柿饼的外面长满了白霜,这是柿子里面的糖分渗出的结晶。这时的柿饼就可以食用了。拿一个,去蒂,从中间掰开,把一半放进嘴里咀嚼,口感筋道、甘甜,品尝后口留余香。
如今,家乡的柿林早已随时光隐去,只留下秋风霞月,带着柿香和追忆,点亮家乡的风景,拨弹着我心中曾经的蜜曲与曼妙。它成为连接乡愁的金戒,把我对家乡、对乡亲的眷恋,嵌入思念的心扉,如山峦一样深邃叠翠,绵延悠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