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赵 黎
寒风是一夜之间漫过窗台的。前几日还带着暖意的风，忽然就转了性子，裹着枯叶在巷口打着旋，连墙角的青苔都缩起了绿意。周末，我裹紧大衣围绕着楼房遛弯儿，在路过小区楼东侧的花坛时，被一抹猝不及防的绯红撞了眼——那数丛的月季花，竟然又争艳开花。
这数丛月季种植在花坛东侧，靠着围墙，晒着午后的暖阳，是小区里最寻常的品种。春末夏初时，它们开得热热闹闹，层层叠叠的花瓣堆着粉白、艳红，引得蜜蜂嗡嗡地绕，连放学的孩子都要踮着脚多看两眼。入秋之后，花叶渐渐褪去了盛期的繁茂，叶片开始泛黄，花朵也稀稀拉拉，我以为它们早已完成了一年的花期，要蜷起枝叶熬过寒冬，没承想在这霜气渐浓的初冬，竟又攒出了花苞，开出了花来。
走近了细看，这初冬的月季，和春夏时截然不同。尽管最外层的花瓣已经染上了淡淡的霜色，像被寒风揉过的纸，却依旧倔强地向上舒展着。花瓣的颜色比春夏时浓烈了许多，不是那种娇嫩的粉，而是沉淀后的艳红，带着一种历经风霜后的厚重感。花心处的花瓣还带着些许湿润的光泽，像是积攒了许久的气力，终于在这清冷的时节绽放开来。
花枝上的叶片早已不复盛夏的浓绿，大多是深绿中夹杂着少许枯黄，有些叶片的边缘已经卷曲、干枯，轻轻一碰就会簌簌落下。但即便如此，仍有几片新叶紧紧贴在花枝上，嫩绿色的叶尖透着一丝生机，像是在寒风中坚守的哨兵。枝条也变得坚硬而粗壮，表皮的颜色是深褐色的，带着粗糙的纹理，上面的尖刺依旧锋利，仿佛在抵御着冬日的侵袭。
我忽然想起春夏时的这数丛月季，那时的它们娇艳欲滴，花瓣饱满而舒展，叶片翠绿而鲜亮，每一朵花都开得肆无忌惮，尽情张扬着生命的活力。月季花的香气清新淡雅，不似玫瑰那般浓郁，却有着独特的魅力。那股幽香轻轻慢慢散开，隔着很远都能闻到，循香而去，香气愈发浓郁，每一缕飘香都蛊惑人心，让人陶醉。那时的风是暖的，阳光是柔的，连空气里都弥漫着花香，它们在这样的环境里肆意生长，享受着大自然的馈赠。而如今，寒风凛冽，霜雪将至，它们却选择在这样艰难的时节再次绽放，这份勇气不禁让人动容。
月季最早起源中国：距今已有2000多年栽培史，西汉时宫廷已开始种植，唐宋时期盛行，明清时品种达数百种，成为中国传统名花之一。18世纪末，中国月季经印度、欧洲传教士引入欧洲，与当地蔷薇杂交，培育出耐寒、四季开花的现代月季品种，奠定全球月季育种基础。
中国视月季为“坚韧、团圆”的象征，花语含“永恒的爱、光荣、美丽长存”；西方将其与玫瑰混淆，成为爱情与浪漫的代表，也是美国、英国等国的国花。
突然，一阵寒风掠过，花枝轻轻摇曳，花朵红的似火，粉的如霞，白的像雪。花瓣质地柔软如丝绸，边缘呈优美的波浪状，层层叠叠围绕着金黄色的花蕊。花蕊纤细密集，沾满花粉，散发着清新淡雅的甜香。花朵的形态各异，有的完全绽放，花瓣舒展，尽显娇艳；有的含苞待放，花骨朵鼓鼓的，被绿色花萼包裹，透着一丝羞涩。花瓣在风中微微颤动，却没有丝毫要凋零的意思。我伸出手，轻轻触碰了一下花瓣，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带着些许湿润的水汽。这冰凉的触感，让我忽然意识到，初冬的月季，开得或许并不张扬，却有着一种独特的韧性。它们没有因为环境的恶劣而退缩，而是积蓄了全身的力量，在逆境中绽放出属于自己的美丽。
中国历代不少著名诗人都创作过形容月季花的诗句，如苏轼《月季》：“花落花开无间断，春来春去不相关……唯有此花开不厌，一年长占四时春。”杨万里《腊前月季》：“只道花无十日红，此花无日不春风。一尖已剥胭脂笔，四破犹包翡翠茸。”张新《月季花》：“一番花信一番新，半属东风半属尘。惟有此花开不厌，一年长占四时春。”
“快看这朵开得最大！”3个戴着红领巾的女孩围拢过来，羽绒服的拉链拉得高高的，帽子边缘露出冻得微红的小脸蛋。其中一个梳齐耳短发的女孩掏出手机，认真调整着角度。“来，咱们拍个照，站这边，让花儿和红领巾同框！”她笑着喊。仨孩子立刻凑到一起，脸颊贴着花坛边缘，红领巾的鲜红与月季的艳色撞在一起，像一团团跳跃的小火苗。风一吹，花瓣轻轻颤动。快门按下的瞬间，她们都咧开嘴笑着，露出豁牙的可爱模样。阳光穿过她们的发梢，落在月季花瓣上，也落在胸前的红领巾上，那抹红与花的艳、叶的绿交织在一起，在清寒的初冬里，织就了一幅暖融融的画面。
这时，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奶奶提着水壶缓缓地走了过来，她看到我在认真地看花，笑着说：“这些月季真是倔强，天气这么冷了还开得这么好。”老奶奶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给月季花浇水。她的动作很轻柔，像是在呵护着一件珍贵的宝贝。“我有空，每天都来给它们浇点水，尽管天气冷了，但这些月季还是需要浇水的。”这数丛月季已经在小区里种了10年了，每年初冬都会开一次花，每次开花都能持续到12月中旬。
“你看这些月季，不管天气多冷，都能开出花来，多有精神。”老奶奶的眼神里满是喜爱与赞叹。是啊，这些月季在寒冬来临之际，依然保持着顽强的生命力，它们用自己的绽放，告诉我们，生命的力量是无穷的，只要有坚定的信念和顽强的意志，就能在逆境中绽放出最美的光彩。
我站在花坛边，看着这丛初冬的月季，思绪万千。在我们的生活中，也常常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困难和挫折，但如果我们能像这月季一样，有着顽强的韧性和坚定的信念，不畏惧困难，不退缩逃避，积蓄力量，勇敢面对，就一定能在逆境中绽放出属于自己的精彩。
往后的日子里，我常常会在路过花坛时停下脚步，看看这数丛初冬的月季。它们用自己的生命，书写着一曲关于坚韧与绽放的赞歌，让这个初冬，因为它们的存在而变得格外温暖与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