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肖日东
连续几天的加班，让我有些身心疲惫。走出办公大楼的时候，高大的香樟树把一轮明月剪成了碎影，洒落在我的电动自行车上，斑斑点点。也许是积压的工作终于全部完成了，骑行在夜色清凉的大街上，感觉那高悬的明月都是如此的曼妙。
就在等红灯的时候，汽车的鸣笛声弱了，一阵轻柔的歌声却飘了过来。那歌声既不是高亢激昂的咏叹，也不是缠绵低回的吟哦，而是带着一种朦胧梦幻般的缥缈，仿佛是从遥远的天际传来，又仿佛就在身边萦绕，轻轻柔柔的。夜色越来越浓，白天车水马龙的大街，此时如同一位昏昏沉沉的耄耋老人，只是闪烁的红绿灯还在提醒着晚归的行人注意安全。就在我驻足的片刻，那歌声似乎就没停过，我环顾四周，发现等红灯的行人也在回头观望，似乎都想找到这歌声的来源，然而却什么也没发现。难道是月亮在唱歌？
绿灯终于亮了，正当我准备继续前行的时候，突然听到背后有人在喊我。循声望去，原来是小娟。
“这么巧呀，好久不见了，你怎么也这么晚才下班？”小娟一边从耳朵里摘下耳机，一边笑着跟我打招呼。这时，我才恍然大悟，刚才听到的歌声是小娟哼出来的，可能是她戴着耳机，一味沉浸在自己的歌声里，没注意到大家的反应。
小娟原先是我们办公楼的服务员，负责会议室的茶水。这份工作虽然收入不高，但相对清闲。如果一直是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可就在前年，她母亲突然瘫痪在床，需要人照顾，刚上小学的儿子成绩一般般，每个月的补课费也是一笔不少的开支，而她的丈夫常年在外跑长途运输，也是有一着没一落的。为了增加家庭收入，小娟只好辞了这份清闲的工作，另谋生计。与她一聊才知道，她就在我们单位附近的一个酒店负责前台接待，收入是高不少，但辛苦程度自然也高得多。小娟说，每天下班后第一件事是把腿部好好揉揉，让麻痹的神经重新活络起来。说起这些，小娟笑了起来，月光抹在她的脸上，看不出一丝的沉重。
“刚才那歌是你唱的？我还以是月亮在唱歌呢。”
听我这么一说，小娟抿嘴笑了起来。原来，她找到酒店这份工作后，就在不远处租了房子，方便照顾瘫痪的母亲。她每天把孩子送到学校门口便急忙往家赶，以便抢出时间安顿好母亲，然后再去上班。出门前，她把一部老年手机放在母亲的身边，只要有需要，母亲按一下电话，她就能从酒店赶回家处理。中午休息的时候，她再匆匆赶回家照顾母亲，这样像陀螺一样连轴转了将近一年后，她母亲的病情终于稳定了，日子总算走上了正常的轨道。
推着自行车走在月光里，小娟时不时按一下车铃，提醒从她身边匆匆而过的行人。月光的清辉紧跟着她的步伐，仿佛怜爱地笼着她的脸庞。说起生活的这些沟沟坎坎，她是那样不紧不慢，云淡风轻，甚至讲到照顾母亲的窘事时，她自己先笑了起来，那些辛酸苦涩，似乎都被这月光和笑声滤尽了。
真不容易，经历了这么多的波折，你还这么乐观。听我这么一说，小娟又不自觉地笑了起来，她慢悠悠地说道，我觉得现在挺好的，每天下班后戴上耳机听听自己喜欢的歌，唱出自己的快乐，你会发现再大的困难也会在你的舞台悄悄退场。
很快，小娟就走到了自己的出租屋，我却看见门缓缓打开的一刹那，暖黄的灯光溢了出来，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她笑着跨进门的时候，身上的月光也悄悄跟着溜了进去。我想，那束光会落在她母亲床头的药盒上，落在她儿子摊开的作业本上，落在她那带着笑意的歌声里。
是呀，职场上的竞争、生活的压力，如山一般向你倒来时，我们何曾在意过自己心底的歌声，何曾注意过静谧的夜色里，那清澈的月光也会紧跟着你的步伐。山再难，总有翻过的时候，月再美，总有退场的时候，把一切的不如意踩在脚下，你会发现，如银光泻地般的月光便会追着你的歌声，如影随形。
原来，月亮真的会唱歌——当你心里住着一片皎洁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