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鲁民
“神来之笔”,常用来形容文艺作品中那些妙不可言的精彩部分,可能是一句诗、一个情节,甚至是一幅画里的点睛之笔。就像突然被灵感撞了一下,产出的内容仿佛有“天助”一般,精妙绝伦,出乎意料,让人眼前一亮,拍案叫绝。
北宋诗人王安石写《泊船瓜洲》时,有“春风又绿江南岸”名句,而其中最传神、生动的就是那个“绿”字。最初他曾试过“到”“过”“入”等字,斟酌再三,最终才选定“绿”字,既写活了春风吹过江南的动态,又暗含勃勃生机,成了千古名句的神来之笔。
元代画家黄公望在画《富春山居图》时,某段山峦原本显得平淡无奇,改来改去,怎么画都不满意。后来,他偶然以淡墨加了几笔云雾,瞬间让山峦有了层次和灵动之感,仿佛真有山风吹过,这几笔也被视作神来之笔。
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大气磅礴,震撼人心。开篇“咚咚咚——咚”的节奏,简单却极具冲击力,就像命运在敲门,既奠定了作品的基调,又成了贯穿全曲的核心动机,这种突然迸发的旋律构思也是神来之笔。
这些神来之笔范例的共同点是,某一细节或构思看似偶然,却让作品瞬间提升格调,充满灵气,魅力倍增。
神来之笔,又可以引申为在其他领域里的精彩创造,鬼斧神工。譬如毛泽东指挥的“四渡赤水”战役,一渡赤水,避敌锋芒,转向扎西;二渡赤水:回师黔北,重占遵义;三渡赤水,佯攻川南,调动敌军;四渡赤水,声东击西,摆脱包围,就被视为他在军事指挥史上的神来之笔。
爱因斯坦有一个著名的“电梯实验”。他由此实验得到启发,想象人在自由落体的电梯中感受不到重力,由此提出“等效原理”,成为广义相对论的基石之一。这个思想实验被称作“最快乐的灵感”,也是他的神来之笔。
法国作家大仲马的作品中有很多神来之笔,精彩之极,美不胜收,屡屡被评论家所赞颂,被后世作家模仿。但他却认为儿子小仲马才是他平生最得意之作,是他最大的骄傲。而小仲马其实是他一次浪漫的结果,是计划之外的私生子,也就是说小仲马的问世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神来之笔。
《庄子·刻意》说:“不鼓努以为力”,意即做事做人不要刻意用劲去追求力量或功效。东坡也说“着力即差”,意即若过于着力或者执著于某些事物,刻意追求效果,结局肯定不好。神来之笔也是这个道理,不要刻意去求,若用力过猛,会把有可能光顾的神来之笔吓跑。如果我们保持平常心,认真创作,专心劳动,神来之笔反倒会不期而至,突然降临,带来巨大惊喜。因为,神来之笔一个重要特点是:看似偶然,实则源于创作者长期的积累与专注,最终在某一刻爆发。正如陆游所言:“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
神来之笔,自然天成,少之又少,如同凤毛麟角,可遇而不可求,但却并非只是名人大家的专利,我们普通人也可能会有这样的“艳遇”。譬如,加工某个零件时偶然达到超高水平;平时并未练过却在比赛中打出的“神仙球”;棋逢对手决定胜负时无意中的致命“怪招”;大厨在煎炒烹炸中不知怎么就做出来的“绝味”等。这些神来之笔,看似神奇,其实也不奇怪,没有平时的勤学苦练、日积月累,神来之笔是绝对不会来主动敲门的。
达·芬奇在画《蒙娜丽莎》时,突然悟出“渐隐法”,即刻意模糊嘴角和眼角轮廓,让微笑显得神秘莫测。这种技法就是他在反复练习与修改中偶然所得。想想达·芬奇初学画画时,曾认认真真画下的无数个蛋,就知道他的神来之笔是怎么出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