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傅 敏
生长在太行，攀山爬坡是常遇的事。对所谓的登山观景多少有些淡薄。不同于从平原或海边来的人，对看山登山兴趣盎然，总是千里迢迢专程而来。儿子却提出去登山，登大山，目标是看泰山日出。
可能与泰山有缘。之前已去过三次，基本都是随着同伴或单位组织的团队同行。想到过看日出，每次不是天气的原因。就是时间有限，泰山日出在心里一直是幅虚构的景象。
孩子提前做了预案。查天气，规划行程，精确时间。等天完全暗下来了，我们仍然静候在那里，像是在起点或者冲锋前等待一声枪响或一两枚信号弹腾空而起。秋夜的泰山在星光下隐隐约约，天与山相互融合着，模糊着。唯有风在来回窜动着，侦察着四周的情况，摩擦着树叶哗哗作响。儿子看看手表，正指向凌晨1点时说了声：出发！我们的脚步开始向日出的方向迈进。
进山的道上，三五一伙七八一波的小众不断添加、涌入，走着走着拥挤起来。有年轻体壮的青年，一步跨二三个台阶，大有一步登天之势向前激进。亦有青春飞扬的年轻团队，欢呼嬉闹，激情放歌，向前向前！其势有做先驱的可能。儿子和女儿毕竟年轻，他们不时地走一段路停一停，主要担心我体力不支落伍掉队。泰山，原本寂静的夜，因为人们观日出的脚步和激动的情绪，显得异常兴奋活跃，默契配合着期待。
离玉皇顶还有一段距离。 山道的坡度陡峭起来，台阶一台一台向上延伸，数着数着眼就模糊了，心也跟着不清不楚，渺茫中脚步缓慢下来。先前的歌者、嬉笑者渐渐声轻气弱，寂静的氛围很快覆盖过来。偶尔能听到几声咳嗽和喘息，皆非攀爬者主动为之。道边的石头上已有人在那儿歇息、喝水、吃零食。那几个一步跨二三个台阶的青年人，此刻长坐石头上不肯起身。有人问：离玉皇顶还有多远？有人答：才走了一半儿。夜色中，只能听到几声叹息怨言。
临近南天门。顾望身后，登山的队伍被山道蜿蜒，规范其中，一束束的电筒光在人群中穿来穿去，忽隐忽现，其情形如一支部队夜晚去执行任务。与先前刚入山时相比，大家抬步的节奏明显缓慢，有些人的腿脚已经身不由己地颤抖起来，道两旁歇脚的人也越来越多。有人望着黑压压的山顶苦苦摇头，意欲放弃攀登转身下山。其实再坚持坚持，登上玉皇顶，东望日出，一览众山，风光无限好，且回程可乘缆车，此时放弃多有遗憾！然而，步随心移。忽然觉得：南天门高悬山腰，约是专为攀登者设置的一个关卡，望而却步者退回一程即无缘胜景，凡尘俗念少了一次被净化的机缘；勇攀者虽身心筋骨疲竭，却身临其境感受着尘俗里所不能给予的。想着想着已随同行者抬步抵达了南天门，望向玉皇顶。天门与尘俗间，隔着的也仅是一袭信念一次选择。
还是迟缓了些。当赶往观看日出最佳点位时，那里早已站满了人，即便不是最佳点位上也已经是人头攒动，脚尖无处着落。倒是这个手机霸道的时代，能让人伸长手臂，收放视野，几乎取代了相机，我们来时没带拉杆支架，也只能硬往前揍，点着的脚尖麻木得快撑不住啦！就听有人惊呼：出来了，出来了啦！我干瞪着眼睛，面前呈现的是林立的手机拉杆支架，还有一个紧挨着一个欢呼摇动的背影。
我也看到了日出。从他们的背影、头顶、手机拉杆支架间隙升出来，透过云层的霞光，银光万道照耀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