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张 勇
办公室窗外立着两棵树,一棵是梧桐树,另一棵也是梧桐树。枝丫舒展着差不多的弧度,树皮刻着相似的纹路,该是一同扎根于此许多年,连枝头抽芽、叶间栖雀的节奏都这般契合。
左边的梧桐树干上,藏着个拳头大的小树洞,圆润得像被精心打磨过。春日刚至,几只麻雀便相中了这块宝地,衔来枯草与软羽,在洞里搭起了温暖的家。右边的树干上,则嵌着个碗口大的树洞,边缘带着些自然的粗糙,不知何时,一只羽翼丰厚的大鸟落了脚,将这里视作自己的领地。
自此,窗畔便成了热闹的战场。每日清晨,天光刚染亮梧桐叶,争夺大战便准时上演。小麻雀们虽身形娇小,护巢的决心却半点不弱,只要大鸟靠近小树洞半步,它们便扑棱着翅膀围上去,叽叽喳喳的叫声又急又响,像是在宣告不可侵犯的主权。大鸟时而展开翅膀佯攻,带着几分威慑的意味;时而又悻悻离去,落在远处的枝丫上梳理羽毛,似乎在盘算下一次进攻的时机。那此起彼伏的鸟鸣,混着风吹梧桐叶的沙沙声,成了窗外最鲜活的背景音,让平淡的日子多了几分野趣。
夏日里,梧桐叶长得枝繁叶茂,浓密的绿荫将两个树洞藏得严严实实。鸟儿们的争夺并未停歇,只是多了层绿意的遮掩,偶尔从叶隙间瞥见它们翻飞的身影,或是听见一阵急促的啼鸣,便知这场拉锯战仍在继续。我常常倚在窗边,看阳光透过叶缝洒在树干上,树洞的轮廓在光影里忽明忽暗,鸟儿们的身影在其间穿梭,竟有种静观天地小生灵的闲趣。
秋日悄然而至,风一吹,梧桐叶便簌簌飘落,像一场温柔的告别。曾经浓密的绿荫渐渐稀疏,两个树洞也从夏日的隐蔽中显露出来,轮廓愈发清晰,在泛黄的枝叶间格外显眼。或许是知晓冬日将至,需要一个安稳的巢穴抵御寒风,鸟儿们越发勤快起来。小麻雀们频繁地衔来枯枝加固巢穴,大鸟也加快了筑巢的节奏,树洞的争夺也随之变得愈发激烈。
清晨的鸟鸣不再是轻快的序曲,而是带着几分焦灼与坚定;午后的阳光下,时常能看见大鸟与麻雀们在空中周旋,翅膀拍打的声音、尖锐的鸣叫交织在一起,在空旷的秋日里传得很远。落叶纷纷扬扬地飘落,像是为这场持续已久的争夺添了几分萧瑟的背景。可鸟儿们全然不顾,只是拼尽全力守护着自己的家园,那股执拗的劲头,竟让人生出几分敬佩。
我就这样日日看着窗外的两棵梧桐树,看着树洞里的鸟儿们你来我往,看着春去秋来,叶生叶落。树洞还是那两个树洞,鸟儿依旧在为巢穴争夺,可这日复一日的热闹,却让窗外的风景有了流动的生机。秋日的阳光斜斜地照在树干上,树洞在光影中明明灭灭,鸟儿的叽叽喳喳声穿透落叶,落在我的耳畔,也落在这渐浓的秋意里,成了岁月中一段生动而温暖的注脚。
